清朝是少數民族所建第二個全國性政權(第一個是元朝),清朝在入關前,原稱後金,是女真族努爾哈赤所建,努爾哈赤崛起之初,是生女真一個小部落的首領,深知以女真族所處的地理位置,必須跟鄰近的、游牧於科爾沁草原上的蒙古各部落合作,唯有取得蒙古族的支持,才無後顧之憂,唯其如此,才能夠大展鴻圖跟大明帝國爭奪天下,所以努爾哈赤刻意結好科爾沁蒙古,在努爾哈赤天命十一年(西元1626年),命莊親王舒爾哈齊的孫女兒,嫁給科爾沁蒙古酋長奧巴,後來又命努爾哈赤的兒子皇太極娶奧巴的堂姊妹為妻,這個女孩就是後來的孝端文皇后,之後孝端文皇后早死,科爾沁宰桑(註1)烏克善又把自己的妹妹嫁給皇太極(註2),就是後來的孝莊文皇后。可見滿洲初興起時,想透過聯姻的方式,籠絡蒙古,其實也是「和親」的一種。
(註1) 宰桑 -
蒙古的官名,協助部落酋長處理部落裏的事務,類似宰相,宰桑很可能是漢語宰相的蒙語音譯
(註2) 皇太極 -
也可能是漢語皇太子的女真語音譯,在蒙古各部落多半音譯為鴻台吉、洪台吉或琿台吉
努爾哈赤興起之初,稱後金,或許他自認為是繼承四、五百年前女真完顏氏的金(西元1115~1234年),努爾哈赤死後,由皇太極嗣立(西元1627~1643年),還是以後金為國號,這時已經逐步綏服了許多蒙古部落,為了處理有關蒙古族的事務,特別於後金太宗皇太極元年(西元1636年)在中央設立「蒙古衙門」,專責辦理有關蒙古事務,兩年後(西元1638年),改「蒙古衙門」為「理藩院」以便擴大處理少數民族事務,當時後金尚未入關,也還沒有改國號為清,但是處理民族事務的機構卻已經建構完成了,清朝以極少數的滿人,能夠統治全中國近三百年,跟清初(含後金)幾個皇帝的高瞻遠矚,有相當的關係。
當努爾哈赤跟皇太極逐漸綏服蒙古各部後,深感草原上的游牧民族逐水草而牧,機動性極大,只要一旦出現一個英明的領袖,草原上所有游牧各民族都聚攏在這個領袖的身邊,形成一股極強大的力量,自上古時的匈奴,而鮮卑、柔然、突厥、回紇、蒙古莫不如此,要想後金(或後來的清朝)不受游牧武力的威脅,必須要把蒙古民族的機動性給瓦解掉,努爾哈赤、皇太極以及一些王公貴族,智慧過人,左思右想,終於想出了一套制度,可以瓦解蒙古民族的機動性,這個制度就是在蒙古地區實施變相的滿洲八旗制,在這必須將滿洲的八旗制稍加介紹,否則無法瞭解蒙古的盟旗制。
努爾哈赤崛起之初,沿襲草原游牧民族對軍隊十進位的編制法,最基層的軍事單位為十個人,編為一個牛彔(註3),每個牛彔設一個牛彔額真(註4);後來由於部族擴充,每個牛彔擴充為三百人;每五個牛彔編為一個甲喇(註5),設甲喇額真一人,漢語譯為參領;每五個甲喇編為一個固山,漢語譯為旗,每個固山(旗)設一固山額真(註6)。
(註3) 牛彔 - 是滿語,意思是大箭
(註4) 額真 -
也是滿語,是主人的意思,牛彔額真就是這十個人的主人或長官的意思,漢語稱之為佐領
(註5)
甲喇 - 有時也寫作扎喇、甲蘭或甲浪
(註6) 固山額真 - 就是旗長的意思
努爾哈赤最初只有四個固山(旗),每個固山頒給一面旗幟,作為識別,四面旗的顏色分為紅、白、黃、藍,旗的中間繡著一條龍,後來由於軍隊擴編,四個旗不夠用,於是又增加四個固山(旗),新增的固山的旗幟是在原來四色旗幟加上白色或紅色的邊(紅旗鑲白邊,其餘三色旗都鑲紅邊),原來的四旗稱正色四旗,鑲邊的稱鑲色四旗,一共八旗,這是努爾哈赤初興起的基本武力。
八旗也只有一萬二千人,要靠這區區一萬二千個士兵打天下,顯然不可能,所以在綏服部分蒙古部落後,也將蒙古兵編為八旗,稱之為蒙古八旗,後來又將轄區內的人擇其青壯編為八旗,是為漢軍八旗,這三種軍隊他們的眷屬,也都跟著軍隊一起行動,各個旗沒有固定的駐紮地,聽從命令進退(連同眷屬),所以滿族基本上只有旗籍,沒有地方籍貫,如同傳統游牧民族充滿了機動性,這是滿洲八旗制的特色。
後來滿清綏服蒙古各部落後,深感蒙古族還是傳統的、以血緣體為主的部落組織,而且游牧地區極其寬廣,這種社會與生活方式,既具有強烈的凝聚力,又具極大的機動性,不利於滿清的統治,於是聰明黠慧的女真人就想出了「改良式」的旗制,如果蒙古部落小的,每個部落編為一旗,如敖汗部只編為一旗,如果部落大的,也就是人數多的,就將部落拆散,編為若干旗,如鄂爾多斯部就被編為七旗。
這麼一來,蒙古原有以血緣體為主的部落組織給摧毀了;其次,每個旗劃定疆域,不許越界放牧,如果膽敢越界,必會遭到嚴厲的懲罰,然後合若干旗為一盟,定期會盟,檢校兵丁,以便朝廷隨時征調,原來的部落結構無形中消失了;起初會盟是臨時性質,後來機關化了,由清廷指任盟長,總計在漠南內蒙古設了六個盟,自東北向西南分別為:哲里木盟、昭烏達盟、卓索圖盟、錫林郭勒盟、烏蘭察布盟及伊克昭盟,共有四十九個旗,另外還有青海、漠西蒙古以及內屬的察哈爾、啋倫貝爾、布特哈等部蒙古,這是另一種形式旗制。
這個規定使游牧民族的蒙古族去了機動性。
游牧民族一旦失去了血緣的凝聚力跟機動性,等於戰士失去了武器一樣,曾經令世界震驚的蒙古族,被滿清解除武裝了,蒙古的武裝雖然解除了,但是鬥志如果還在的話,終究是個威脅,滿清初期幾個皇帝(乾隆以前諸帝),就很技巧的以推崇喇嘛教方式,鼓勵蒙古人信奉喇嘛教,更鼓勵蒙古人出家當喇嘛。
所謂喇嘛,是藏語,喇嘛是上師的意思,相當漢人的和尚,於是喇嘛教在蒙古大為流行,每個蒙古家庭如果有二個男孩子的話,幾乎就一個出家當喇嘛, 而且是不可以聚妻生子的。而喇嘛教其實就是佛教,其中參雜了一些西藏民族原有的泛靈信仰,加上佛教本身戒殺生;這麼一來,蒙古民族人口無法增加,又喪失了英勇好鬥的性格,等於在精神上也解除了武裝,再加上對蒙古族上層以婚姻作為拉攏的手段,所以有清一代二百多年,北方游牧的蒙古民族,幾乎沒有給清朝造成任何威脅(註7),如果單純站在清朝的立場看,清代的治蒙政策是有其成功的一面。
(註7) 準噶爾部從未真正臣服於滿清,最後被乾隆消滅了.
蒙古族經過清朝一百多年的統治後,可以說是滿蒙一家親,關係之融洽已然水乳交融,科爾沁部被分為左、右兩翼。各有左、右、中三旗,科爾沁部的貴族是元太祖(註8)成吉思汗鐵木真弟弟哈布圖哈薩爾的後裔。在這兒又要將許多文獻上常見的名詞如「元裔」、「蒙古本支」、「蒙古別支」稍作說明,才更易於瞭解有關蒙古的史事。
(註8) 元太祖 - 是忽必烈建立元朝後追謚的廟號
所謂「蒙古本支」,是指「蒼狼、白鹿」也就是《元朝秘史》上所稱的孛兒帖赤若(意為蒼狼)跟豁阿瑪蘭勒(白鹿)結合後,所繁衍下來的各個部落;而蒙古別支則指被蒙古部落征服或自願併入蒙古的各個草原部落,如幾十百種的「林木中百姓」等,也就是《元史》、《新元史》所指的「野達達」或「白達達」。
至於「元裔」,顧名思義應該是指創建元朝的忽必烈後代子孫,縱然擴大解釋,也只能追溯到成吉思汗的嫡系子孫,這是由於元朝建立後,追尊成吉思汗為元太祖,所以可以把成吉思汗的嫡系子孫列入元裔的範疇。
科爾沁是成吉思汗弟弟哈布圖哈薩爾的後人,固然是蒙古本支,卻不是元裔,我們研究蒙古史事,對這一點應該要有清楚的認識。
本文的主人翁僧格林沁,是哈布圖哈薩爾的第二十六代孫,當然也是姓布爾只吉忒氏,生於清仁宗愛新覺羅顒琰嘉慶十六年(西元1811年),誕生於漠南內蒙古哲里木盟科爾沁右翼後旗西邊的如德,此地現在是吉爾嘎朗蘇木(註9)的白音哈嘎村。
(註9) 蘇木 - 是蒙古語「鄉」的意思
僧格林沁雖然是成吉思汗弟弟哈布圖哈薩爾的後人,照理說也是身世顯赫,可是滄海桑田、人事變幻莫測,到了僧格林沁誕生前,這個布爾只吉忒家族,早已家道沒落,他的父親叫布和德力格爾,只能為人放牧牛羊。布和德力格爾有個哥哥叫布和特木爾,依照蒙古當時的習俗、以及對喇嘛的深沉信仰,出家在北京雍和宮當了喇嘛,布和德力格爾的妻子在清嘉慶十五年懷了雙胞胎,次年生下了一對男孩,透過布和特木爾,分別以喇嘛教裏習用藏文取名,清代許多蒙古人都是以這種方式取名,於是就把先接生的一個郎布林沁,在藏文裏是寶象的意思;晚接生那個,就取名為僧格林沁,在藏文裏是寶獅的意思,無論寶象或寶獅在喇嘛裏,都具有吉祥的意思。
僧格林沁出生後,家道並沒有起色,稍後長大些,也只好子承父業,為富有人家放牧牛羊,他父親雖然也是貴族,蒙古人習慣稱貴族為台吉,但這種習慣稱呼的台吉,跟清朝任命的台吉,有根本的不同,後者是有俸祿的,而且分為四等,前者只是對貴族後人的尊稱而已。
有人認為台吉是漢語太子的蒙、滿語音譯,這情形就像在藏族社會為了尊敬對方,往往可以在對方名字之後,加上「喇嘛」兩字,甚至也有許多藏人也在自己名字之上加上喇嘛,布和德力格爾也因此被人家稱為「雅瑪台吉」,意思就是窮台吉,替人放牧牛羊,當然是窮人,但他又是貴族(台吉),所以就給了這麼一個「雅瑪台吉」的渾號。或許僧格林沁在放羊的時候,也襲用了這個綽號,只是文獻無徵。
僧格林沁天生聰明而又膽識過人,又有很大的志向,認為只是這樣在草原為人放養牛羊,終將虛度一生,有理想的僧格林沁絕不甘心就這樣等閑白了少年頭,在他十三歲那年,隻身前往北京,尋找在雍和宮當喇嘛的伯父布和特木爾,在雍和宮住了一陣子,當年在蒙藏地區,既沒有學校、更沒有今日所謂的圖書館,只有在喇嘛廟裏才看得到經典跟書籍,而雍和宮又是內地極負盛名的大寺廟,僧格林沁既在雍和宮住了一陣子,也等於走進了知識的寶庫,想必擴大了他的視野,或許體會到必須讀書識字,才能夠成就一番事業,或許他的伯父布和特木爾也深感家族沒落,如果想要興復家族,看來只有寄望於這個看來聰明黠慧,而又胸懷大志的侄兒僧格林沁了,可能贊助了僧格林沁一筆錢,要他回去好好讀書,雍和宮在天子眼皮下,可以說冠蓋雲集,而布和特木爾又不是身分地位高的喇嘛(註10),帶著僧格林沁長住雍和宮,也確實有所不便。
(註10) 布和特木爾只拿到拉哈如木學位,品級不高
僧格林沁回到科爾沁右翼後旗後,就到昌圖(地名)文廟(就是郡喇嘛廟)文昌宮,紮紮實實的讀了二年書,古時讀書沒有英、數、理、化這些科目,以經史為主,兩年也可以讀得很多了。這兩年的苦讀,使僧格林沁的見識大增,奠定以後立大功,成就大事業的基礎。
且說僧格林沁的伯父布和特木爾,既有心要興復家族的聲望,就以最謙卑的恣態,盡力結交權貴,當時科爾沁左翼後旗的札薩克(註11)多羅郡王(註12)索特那木多布濟住在北京的王府,按清廷為籠絡北方的蒙古,對他們的貴族,很多都封之為親王、郡王(另有貝勒、貝子、輔國公及鎮國公四等),也都在北京賜給府邸,所以北京王府忒多,整條街幾乎都是王府,而有王府井大街之稱。同時那些蒙古王爺長居北京,過著豪華奢靡和花天酒地的生活,這樣就可以跟他旗下的蒙古人民脫了節,便於朝廷的統治,另一方面,又經常將皇室公主或宗室女子嫁給蒙古王爺,透過婚姻這條練子,把蒙古拴得緊緊的,這位索特那木多布濟的伯父就是娶了公主而成為「額駙」(註13),所以這位索王在北京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一號人物!
(註11) 札薩克 - 就是旗長
(註12) 多羅郡王 - 為滿清朝廷封的爵位名
(註13) 額駙 - 就是漢語駙馬
從血緣上說,布和特木爾跟索特那木多布濟還是同輩份的堂兄弟,有了這層關係,布和特木爾就勤於拉攏跟索特那木多布濟的關係,也傾全力巴結索王,布和特木爾除了有這套精於奉承的工夫外,他本身也確實精通佛理,待人處事又極其圓融,深得索王的喜愛,在索王全力支持下,透過理藩院的安排,布和特木爾居然間當上了雍和宮的大喇嘛(註14),這對於協助侄子僧格林沁光大門楣,總算邁出了重要且成功的一步。
(註14) 大喇嘛 - 大喇嘛是喇嘛寺廟裏地位較高的喇嘛,主管廟裏行政事務
思慮細密而又具前瞻性的布和特木爾,看到索特那木多布濟沒有子嗣,未來這王爺的爵位勢必要由親戚中擇一輩分適當的子弟來承襲,布和特木爾腦筋轉得快,心想如果將來能由僧格林沁來承襲,那麼光大門楣的心願豈不就可以立即實現了,不過想歸想,成功的可能性並不大,因為索王還有嫡親的侄子,不過布和特木爾認為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事情沒有到絕望之前,總是要盡一切力量去努力。
雖然僧格林沁身材偉岸、儀表堂堂,比索王那些親侄子高明多了,但光看外表,還不見得能沾到有利的位子,還要看內涵,如果肚子毫無墨水,那麼也不過是金玉其表、敗絮其中罷了,因此他立刻要僧格林沁加緊讀書,只要在讀書上多下功夫,爭取繼承的機會大些,因為布和特木爾眼看滿蒙貴族子弟,安於享樂,終日遊手好閑,根本不重視讀書,只要僧格林沁把書讀好,未來在應對時,必然會受到重視,想到這裏,似乎已經看到一片光明的前景。
不過,只一會兒功夫,他立刻覺醒了,光是想不足以成事,必須付諸行動,才有成功的希望,他說做就做,立刻動身趕回科爾沁右翼後旗,要僧格林沁加緊讀書,將來必有大用,僧格林沁本就天資聰明,再加上刻意用心,所以進步很快。另一方面布和特木爾更加努力的擴大人際關係,他原本就為人圓融,與人相處可以說是八面玲瓏,所以他到處受歡迎,再加上他刻意結交索特那木多布濟王府的總管金寶善,而金總管原本就喜歡布和特木爾待人和氣、做事利落,又經索王爺力薦擔任雍和宮的大喇嘛,也算有了相當社會地位,所以他們兩個就成了莫逆之交。這對布和特木爾而言,可是很重要的一個進展,這樣他便可更方便的進入索王府,也可以以雍和宮大喇嘛的身分為索王爺的內眷講經說法。索王爺有個側福晉韓氏(註15),對布和特木爾的講經說法,非常有興趣,連帶的也對布和特木爾信任有加。布和特木爾一步一步實現了他自己所編織的美夢。
(註15) 側福晉 - 是如夫人或繼室的意思,「福晉」雖是滿語,很可能是漢語夫人兩字的滿語音譯,滿清時對親王、郡王、世子的妻子,才可以稱福晉,其他滿清官員的妻子都不准稱福晉
為了這個美夢能夠落實,他透過王府總管金寶善轉達了僧格林沁儀表是如何的俊秀,而又飽讀經史,是個極其優異的蒙古青年,而且又把僧格林沁叫到北京來,讓金總管當面見過,金總管一見僧格林沁,果然相貌堂堂,更難得的是在當時滿蒙旗下子弟中,像僧格林沁這般應對得宜的並不多見,自然向王府中廣為宣揚。索王側福晉韓氏也聽到這個訊息,心想自己沒有子息,而近交子侄輩中,像是沒有一個成才的,既然僧格林沁這麼優秀,何況又是布和特木爾的侄子,何妨叫來當面看看,一見之後,果然傳言不假,無論儀表或是談吐,都能中規中矩,既不畏縮,也不逾越,是蒙旗子弟中百不一見的少年才俊,於是心中有了主意,後來報請索特那木多布濟王爺同意,韓氏將僧格林沁認作義子,這對布和特木爾而言,無異又向美夢靠近了一步。
清宣宗愛新覺羅旻寧道光五年(西元1825年)七月,索特那木多布濟郡王謝世了,他沒有子嗣,只好在親族裏尋找子侄輩的男子,奏准朝廷後,繼承索郡王的爵位,本來僧格林沁跟索王在血緣上不夠親近,不會被列為候選人的,但是經過布和特木爾的奔走後,側福晉韓氏同意把僧格林沁也放在繼承索王爵位的候選人行列之中。當年十月,這幾個嗣子候選人到北京,準備接受道光皇帝的詢問,然後決定誰是索特那木多布濟郡王的嗣子。
這次被挑出作為索郡王嗣子候選人共有十六個,其中以僧格林沁年紀最小,也是唯一說得漢語、識得漢字的候選人,道光皇帝依年齡大小親自逐一詢問,前面十五個年紀比較大的,都不通曉漢語文,必須通過蒙、漢語的翻譯,當然談不上唸過什麼漢文書籍了,十五個問下來,道光皇帝已經不耐煩了,而且一個都看不上眼,輪到最後一個僧格林沁上場,不必透過翻譯,能夠直接回答,道光皇帝神情為之一振,就問僧格林沁讀過那些書;都一一翔實的回答了,而且應對得體,這下道光皇帝龍心大悅,當下決定以僧格林沁作為科爾沁左翼後旗札薩克索特那木多布濟郡王的嗣子,同時承襲了郡王爵位,當然也成了科爾沁左翼後旗的札薩克。
當時所下的「聖旨」是這麼寫的:「僧格林沁為科爾沁左翼後旗札薩克多羅郡王,旗政由僧王特派協理台吉代理。」
一個放羊的孩子,這下成了札薩克多羅郡王,可以說是平步青雲一步登天,其間他的伯父布和特木爾既是計畫的設計者,也是計畫的推動者。雖說僧格林沁的多羅郡王是布和特木爾一手炮製出來的,但是僧格林沁如果沒有之後的努力,那麼他也不過像有清一代幾百個親王、郡王中的一個,沒沒無聞,而與草木同朽了,僧格林沁之所以成為一代的名王,完全由於他公忠體國、驍勇善戰,而且最後死於戰場,應了軍人要以馬革裹屍,才是最高的榮譽,僧格林沁在清末享有盛譽,是實至名歸的。
(圖)僧格林沁像
僧格林沁還在科爾沁草原牧羊的時候,論年紀不過十一、二、三歲吧,北方草原的孩子早熟,這個年齡正是情竇初開的歲月,喜歡上了距離僧格林沁住家(可能只是蒙古包)只有二十多里,名叫奴圖克(註16)地方的一個女孩,名叫烏日娜。這個女孩跟僧格林沁同年,生得有羞花閉月之容、沉魚落雁之貌,讓僧格林沁怦然心動,這個女孩也是貴族之後,家境富裕,草原上許多富貴的蒙古青年,都為烏日娜的美艷所傾倒,而展開了熱烈追求,然而心高氣傲的烏日娜對那些既富且貴的蒙古青年,都看不上眼,獨獨對僧格林沁具有好感,在傳統蒙古草原習俗中,一個女孩子如果肯讓一個男孩子在自己頭髮上插上齊齊格(註17)的話,就代表願意嫁給這個男孩子。
(註16) 奴圖克 - 是蒙古語,相當於內地鄉下面的村; 而鄉,在蒙古語裏叫蘇木
(註17) 齊齊格 - 是蒙古語,意思是花
有一天,僧格林沁摘了一朵鮮花,要求烏日娜讓他把這朵花戴在她的頭髮上,烏日娜同意了,這下讓僧格林沁感到莫名的興奮,心中小鹿亂跳歡天喜地的回家,跟他的額吉(註18)說明自己想娶烏日娜為妻,而烏日娜也願意嫁給他(有插花為證),可是他母親卻說:「不行,烏日娜是富人都兒本的女兒,非王公不嫁,怎麼可能嫁給我們這種貧窮人家呢?」這種現實的無奈,如同一盆冷水澆熄了僧格林沁初萌芽的愛情之火,後來都兒本果然把烏日娜許配給門當戶對的巴拉騰,這一股妒忌之火,點燃了僧格林沁中心的豪情壯志,要憑自己的本事,打出一片天地,後來僧格林沁馳騁疆場奮不顧身,或許跟這一段夭折的愛情有關吧!烏日娜見不能嫁給心儀的男子,後來出家當了女喇嘛。
(註18) 額吉 - 蒙古語母親
僧格林沁承襲了多羅郡王之後,就住在北京了,有關科爾沁左翼後旗的事務,遵旨委由協理台吉處理了。就在道光五年(西元1825年)年末僧格林沁被任命為御前行走,賞戴三眼花翎,隔年八月,又賞用朱繮,九月皇帝又賞給官房及修繕費五千兩白銀,可見道光皇帝對這位年輕的蒙古王爺相當的看重,當然道光之所以看重僧格林沁,必定是僧格林沁有其過人之處。
道光九年(西元1821年)又賞僧格林沁可以穿黃馬褂,這在清代可是極大的榮譽,這是許多大臣可望而不可即的「恩典」。到道光十四年(西元1826年)提升為御前大臣,補領正白旗侍衛內大臣,同年九月改任為後扈大臣,隔年正月命領鑲紅旗蒙古都統,之後又先後派充右翼監督、正藍旗滿洲都統、鑲黃旗侍衛內大臣、正白旗領侍衛內大臣、鑲黃旗蒙古都統,可以說是身兼數要職,他在道光皇帝心目中的份量可想而知。
清朝在乾隆後半,國力已經開始走下坡了,只是前此近百年所累積的國力,還足夠揮霍個好幾十年,經過嘉慶、道光二代,既無建樹,老本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到了道光末期,許多敗象都漸漸顯露了出來,多數官員貪瀆無能,苛捐雜稅日見增多,老百姓可以說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柔弱者只好認命,強悍者則鋌而走險。
道光三十年(西元1850年)有廣東花縣人洪秀全,憑他半生不熟一知半解的基督教理論,居然糾集民眾,在廣西桂平金田村起義,建立太平天國,跟滿清展開了全面戰鬥,這一年年初道光皇帝殯天,由愛新覺羅奕詝嗣立,僧格林沁是十個顧命大臣之一,可見當時他在朝廷中的地位是何等的重要。
奕詝年號咸豐,清朝一個皇帝只用一個年號,所以在習慣上以年號稱皇帝,咸豐就是後來的清文宗,咸豐即位之初,就逢太平軍之亂,在當時無論朝廷或民間稱太平軍之亂,都用「長毛之亂」這個詞,按清兵入關之後,就嚴格實行薙髮之制(註19),所以有清一代男子的前半個頭都是剃得光光的,後腦則將頭髮留起來紮成一條長辮子,而太平軍則規定恢復明以前的漢人傳統髮式,所以稱之為長毛之亂。
(註19) 薙 - 音、義都跟「剃」一樣
太平軍起義之初,由於人民對清廷積怨已久,所以對初興的太平軍都寄予同情,所以太平軍勢如破竹,才兩、三年的時間,已經占領了好幾個省份,這下讓清廷震驚不已,到了咸豐三年(西元1853年)八月,太平軍北伐的一軍在林鳳祥的率領下,進入山西,攻陷平陽,進入直隸(今河北省),直逼天津,北京為之震動,清廷就命惠親王綿愉跟僧格林沁合兵抵禦,終於打敗了林鳳祥大軍,解了北京之危。這一戰讓僧格林沁一展軍事才華的機會,咸豐皇帝當然大為高興,賞了僧格林沁一把「納庫尼素光刀」,從此僧格林沁展開了跟太平軍、跟英法聯軍以及跟捻匪作戰的軍旅生涯。
接著命僧格林沁統領健銳營兩翼前鋒營、八旗護軍營、巡捕衛營、察哈爾各營以及哲里木、卓索圖、昭烏達三個盟的蒙古兵出京進擊太平軍,由於僧格林沁戰略運用得宜,終於擊垮太平軍的北伐軍,活捉了林鳳祥,朝廷得到捷報,對僧格林沁獎勉有加,咸豐皇帝下諭說:「僧格林沁督兵巢賊累著功勞,此次攻克連鎮(今河北吳橋境)生擒逆首,深堪嘉尚,著加恩封為博多勒噶台親王,其子乾清門三等侍衛伯彥訥謨祜,著在御前大臣上行走,畿輔地方一律肅清,著僧格林沁移得勝之師,前往高唐州督辦軍務。」
僧格林沁由科爾沁草原放羊的小孩,一步登天承襲了多羅郡王的爵位,或許可以說是出於他伯父布和特木爾的精心策劃,但是往後他事功的建立,可是憑智慧、勇氣以血汗和生命換來的,其中並無僥倖之處,以往由於撰寫歷史之筆,總是操在漢人手中,對於清廷敉平太平天國一事,對曾國藩的事功,絕對是大書特書,甚至對稍後的胡林翼、李鴻章、左宗棠也是讚譽有加,對於僧格林沁的戰功,不是刻意不提,就是輕描淡寫一筆帶過,這是相當的不公平。
咸豐五年(西元1855年),僧格林沁又在馮官屯擊敗太平天國北伐軍李開芳部,也生擒了李開芳,僧格林沁連戰皆捷,咸豐皇帝自是龍心大悅,又下諭說:「僧格林沁督師剿賊均合機宜,忠勇至誠,深感嘉尚。前賞給親王,著加恩世襲罔替,并賞坐肩輿。其兄二品頂戴台吉朗布林沁,賞作輔國公,其弟台吉崇格林沁,賞給三品頂戴花翎。僧格林沁著即挑選精銳官兵,分起南下并馳驛來京,陛見及慰厪懷。」這一道聖諭裏提到僧格林沁的親王爵位可以「世襲罔替」,按清朝的封爵,如果沒有加這四個字的,每傳襲一代,就降一級,比如說某親王死後,其兒子繼承了,但降了一級只能稱郡王,如再傳孫子,又降一級為貝勒,這樣一路降下去,六代之後就成為平民了。但是如果加上「世襲罔替」這四個字的話,則不管傳幾代,都維持最初所封的爵銜。
這次僧格林沁因戰功使他親王的爵位有了世襲罔替的保障,這在清代而言,是極大的恩寵,當然這也是清廷籠絡少數民族的一種手腕,同樣在剿滅太平天國建立軍功的曾、左、胡只封到公而已。此外,由於僧格林沁建立軍功,他的兄弟兒子同時受惠,不無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味道,除了收攬僧格林沁更加賣命之外,就人事升遷的公平性而言,並不可取。
這年底僧格林沁遵旨回到北京陛見咸豐皇帝,咸豐為他舉辦了盛大的慶功大典,親加慰問,賞賜許多禮物,又破格增加了他俸祿,起初任命僧格林沁為北京崇文門監督,稍後調任為鑲藍旗滿洲都統,按在清代都統一職,是指八旗中一個旗的最高長官,滿語稱之為「固山額真」,掌管整個旗的戶口、土田、教養和訓練等,等於是方面大員,以蒙古人出任滿洲八旗都統,可見在咸豐的心眼裏,已經把僧格林沁視同一家人了。
咸豐六年(西元1856年)十月,太平天國之亂還沒有徹底解決,英法聯軍又來侵略,這次英法聯軍侵華行動,有些近代史文獻,稱之為第二次鴉片戰爭,英法兩國挾其先進武器,使清軍難以抵擋,咸豐八年(西元1858年)清軍又敗於大沽口,朝廷又起用僧格林沁,授之欽差大臣,專事負責大沽和北京東方的防務,僧格林沁到達大沽口後,立即整肅軍隊,增設大沽海口水師(就是海軍),同時修築炮台,安設營壘,置木閥以扼海口要隘,以防止英法軍艦進入。除此之外,還派人到北京、通州鑄造鋼鐵大炮,又將所統轄的軍隊重新加以部署,使之能夠向東支援、前後呼應,佈下幾道防線,另外將所統東三盟(註20)的蒙古騎兵,作為機動性的部隊,以便隨時支援各個防線,這種防署充分展現了僧格林沁的軍事才華。
(註20) 東三盟 - 指哲里木、昭烏達及卓索圖三個盟而言
英法聯軍一時不能得逞,彼此對峙,到了咸豐九年(西元1859年)六月廿五日,英法聯軍挑起戰端,以大炮轟斷攔河大鐵鏈兩根、大棕纜一根,隔日清晨以整排的軍艦,預備直闖大沽口,面對這種挑釁,除了反擊,別無他途,只是當時朝廷一片求和氣氛,事前曾一再告誡在外將領不得輕起戰端,所以僧格林沁對於英法的挑釁,雖然極為忿怒,還是強行忍了下來,派了人向英法聯軍以書面說明不該如此硬闖,然而英法方面置之不理,更以軍艦直衝到第二炮台,企圖撞斷鐵鍊,同時向岸上開炮,僧格林沁在這忍無可忍的情況下,只得下令還擊,忍了許久的清軍奉命後軍心大振,大小岸炮對準來船射擊,一時炮聲隆隆,擊毀英法多艘軍艦,英法聯軍又派陸戰隊六、七百人,企圖強行登陸,也遭到僧格林沁部隊的還擊,死傷累累,陸戰隊一見苗頭不對,只好又逃回軍艦,這次英法企圖攻占大沽口,算是徹底失敗了,僧格林沁又打了一場漂亮的勝仗,這一場戰爭,可說是清朝自西元1840年(道光二十年)英國發動鴉片戰爭以來,清朝對外贏得勝仗,使英法大為震驚,於是大肆補充兵力,同時在外交上向清廷施壓,準備再次奪取大沽口。
這時朝廷裏順親王端華、尚書肅順這兩位大臣極力主和,而許多大臣也怕戰爭一旦擴大,難以收拾,因此主和的聲浪大過主戰的主張,清廷正在討論和、戰之時,英法聯軍已經整補完成,再度向大沽口叩關,由於和議的主張占了上風,以致大沽口陷落,僧格林沁退到通州。
到了咸豐九年(西元1859年)六月,僧格林沁扼守八里橋以抵擋英法聯軍的進攻,但是由於武器落後敵人太多而告失利,英法聯軍攻入北京,大事掠奪,更放火燒了圓明園,僧格林沁被革去了王爵,清廷忍辱跟英法議和,當時僧格林沁雖被削去爵位,但心裏並不氣憤,更上書朝廷,力陳不可以屈辱求和,應該調用全國之兵,積全國之糧,重整部隊,跟「外夷」決一死戰,還是有戰勝的可能,只是朝廷主和者當權,僧格林沁的呼籲,只像一陣微風吹過,了無反應。
當然,我們也不能一味指責主和者誤國,或許他們看到了在武器設備上,中國落後太多了,如果硬拚,換來的只是更多的傷亡,那時再來議和,必然會受到更大的屈辱。不過縱或如此,僧格林沁的忠誠跟勇氣,都不容置疑,他的事蹟應該長留青史,供武人效法,供國民憑吊。
清末內政腐敗,外患不息,內亂不斷,太平軍之亂,經過僧格林沁、曾國藩、李鴻章、胡林翼、左宗棠這些將領的征剿後,已經趨於衰微,沒想到又有捻匪之亂。
所謂捻匪,有必要稍加說明,早在清初康熙時(西元1662~1722年),在河南、山東、安徽一帶,一般人在農閒之時,捻(註21)紙燃脂做遊戲,說是可以驅逐瘟疫,凡是參加的人稱為拜念,於是形成了一股股的小集團,後來竟然集眾暴寡、恃強凌弱,更進而結隊仇殺,由於內政腐敗、民生凋敝、謀生不易,這一股股捻眾相互結合進行打家劫舍,與土匪無異,所以被稱為捻匪。到了咸豐十年(西元1860年),捻匪在河南、山東一帶大肆活動,清廷只好又起用驍勇善戰的僧格林沁,讓他帶領清兵到山東去討伐捻匪,同時恢復了僧格林沁的親王爵位,只是並沒有加「世襲罔替」這四個字,僧格林沁果然英勇無比,雖未必每戰皆捷,但總算將山東境內的捻匪給大致敉平了。
(註21) 捻 - 音碾,當動詞用,是說以手指相搓
咸豐十一年(西元1861年),咸豐皇帝龍馭上賓,由愛新覺羅戴淳嗣位,年號同治,就是後來的穆宗。同治二年(西元1863年),以僧格林沁剿捻有功,清廷特加表揚,說:「銳意剿除(捻匪),將各股捻首擒獲收撫,使積年巨患克日清除,洵屬調度有方,謀勇兼備,科爾沁王僧格林沁著加恩仍以親王世襲罔替。……」這下僧格林沁的子子孫孫又可以承襲親王的爵位了。
山東的捻匪雖然大部分被僧格林沁剿滅了,但仍有漏網者,同治四年(西元1864年),僧格林沁率兵繼續進剿殘餘的捻匪,同治四年五月十八日,僧格林沁率兵追擊捻匪餘眾到高樓寨(在今山東曹州荷澤縣境內),捻匪在寨前迎戰,稍一接觸,捻匪佯裝敗退,僧格林沁只率了少數兵丁在後追擊,結果陷入捻匪的包圍,僧格林沁身受重傷而墜馬,被捻匪砍死,一代忠良、一代勇將,死在沙場、死在捻匪之手,不禁令人歎息不已。
據民間傳說,僧格林沁在臨死之前,曾掙扎著以衣襟擦去臉上的血跡,捋了捋髮辮,然後向北長跪叩頭向皇上、皇太后(慈禧)表示仍然忠心耿耿,至死不渝;而後記起了初戀的情人烏日娜,自言自語的說:「烏日娜,我對不住你,苦了你一個人,你我今生無緣結為連理,但願來世可以成夫妻。」民間還傳說僧格林沁被捻匪砍死的當兒,內蒙古科爾沁草原上一間喇嘛寺廟裏,一個五十四歲的女喇嘛突然心驚肉跳了起來,當下停止了唸經敲木魚,她知道必定是有不祥的事發生了,既然已經遁入空門了,還有什麼會讓人牽腸掛肚的事?難道會是他遭到不幸?想到這,兩行熱淚不禁奪眶而出……。
還有一個傳說,只是傳說,當然難以考證,但是曾出現在1988年大陸出版的某一本書裏,姑且在這兒加以補述。
前面說過同治一年僧格林沁恢復了親王世襲罔替的封爵,二年後僧格林沁戰死沙場,由他長子伯彥訥謨祜襲了親王的爵位,稱號是「博多勒噶台親王」跟博王旗札薩克的職位。
在這裏要補充說明一下,當年僧格林沁被賜號「博多勒噶台」稱號時,科爾沁左翼後旗在習慣上就被稱為博王旗了,同樣的情形,在內蒙古地區並不少見,比方說科爾沁左翼中旗,因為滿珠習禮娶了後金(註22)郡主,成為後金的額駙(就是駙馬)。在皇太極天聰二年(西元1628年)隨後金討伐察哈爾部蒙古,賜號「達爾漢巴圖魯」,後來編設為科爾沁左冀中旗,習慣上就稱之為達爾漢(有時也寫作達爾罕)旗。
(註22) 時為皇太極,尚未入關,也還沒有改國號為清, 故稱之為後金
伯彥訥謨祜很受朝廷重用,這跟僧格林沁為國殉職或多或少有些關聯,但是伯彥訥謨祜本人忠勤幹練,才是主要的原因,他先後擔任御前大臣、軍機大臣、領侍衛內大臣、九門提督、崇文門監督等要職,他的長子那爾蘇也被封為貝勒,此子五官端正、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可以說是一表人材,加上天資敏慧,精通蒙漢語文,擅長詩詞,還寫得一手好字,在當年真可以算得上少見的青年才俊,在北京城內提起那爾蘇貝勒,幾乎都會令人情不自禁的豎起大拇指,叫聲「好樣的」。
在祖父僧格林沁、父親伯彥訥謨祜的餘蔭下,不到二十歲的年紀,就當上了朝廷乾清門侍衛,何只是少年得志,更是少年得勢,光緒皇帝也非常賞識那爾蘇的才華,特別把他從普通的乾清門侍衛,提升為宮中一等侍衛,也就是可以拿豹尾槍的侍衛,這在當年是極其威風的,他不僅保衛光緒皇帝,還兼負慈禧太后安全的責任,因此得以經常近身接近慈禧太后。
慈禧太后見他年少英俊而又才華內蘊,曾經多次召他入宮「侍寢」,起初是人不知、鬼不覺,可是日子一久,紙總是包不住火,他的父親伯彥訥謨祜也知道了這件事,覺得事態嚴重,長此以往一旦東窗事發,不免會惹上滅門之禍,但是這事又不能明朗化加以禁止,好個伯親王,不動聲色借口要回鄉祭祀亡父僧格林沁的陵廟,奏明皇帝,父子一起返回博王旗,忍痛要那爾蘇吞金自殺,那爾蘇死的時候才三十出頭,可憐的那爾蘇可能根本不知道為了什麼事,被逼吞金自盡,在一百多年前君權、父權極盛的年代,君叫臣死、父叫子死,都是不能抗拒的,此事真偽莫辨,姑且加以引敘,好在這本書原是記載些歷史角落旮旯裏的事,至於真偽留待考據家去努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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