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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胡列國史論 (五胡十六國史) - 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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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匈奴冒頓單于擊破東胡部落聯盟之後,匈奴獨強於中國北方,東胡則向東亡匿於今大興安嶺山脈深山密林中,以鮮卑、烏桓之名為中原所知曉,迨兩漢擊敗匈奴後,鮮卑、烏桓漸次南下、西進占有匈奴故地,及東漢中葉之後,鮮卑出一強大領袖檀石槐,建立一大帝國,西起西域東端,東至遼東,北據大漠,較匈奴盛時毫不遜色,也從此掀起北方胡族建立政權之先河,及至西晉惠帝時,匈奴遺緒劉淵更起而建立漢魏式政權,在一百多年間諸胡族建有十數個漢魏式政權,最後由鮮卑族拓跋氏所建之魏所統一,形成與東晉(及之後的南朝)對峙態勢拓跋氏之魏,為胡族所建第一個「正統」王朝,有正史《魏書》傳世,本書擬就檀石槐建立政權以至最後盧水胡沮渠氏北涼滅亡之諸胡列國作一析敘。

本 書 目 錄
檀石槐與柯比能之鮮卑霸業 (檀石槐及其霸業 、柯比能之崛起)
東漢魏晉時胡族內徙 (匈奴、鮮卑各部、羯族、氐族、羌族等)
諸胡列國(上)匈奴系、盧水胡和羌族所建之政權
諸胡列國(中)鮮卑系所建之政權 (前燕 、後燕及北燕等) 
諸胡列國(下)氐族、羯族、丁零( 勒)族翟氏所建之政權
諸胡列國時期漢人所建之政權 (張氏前涼、李氏西涼、冉閔魏)
結語

壹、前言

中國歷史源遠流長,中國民族蘊含多元,凡在中國大地生存活動之各民族均為構成中國之民族,但以往史冊由於執筆者均為漢人(其實所謂漢人,最初係由華夏、東夷、百越、荊吳四大系民族混融而成,兩漢之後又吸納諸夕邊疆少數民族,形成隋唐之人,越至近代其內含越多元),在立場上往往輕視甚至歧視非漢人各民族,在書寫上多加上犬、豸、牛、虫、⋯⋯等偏旁,均具貶義,質而言之,一群人或一個部、一個民族,有近代交通工具發達以前其生活習俗、思維模式(也即文化)乃至工具製作(文明)都受其生存空間自然條件之制約,因此所謂文化只有不同而無高低、文野之別,不可對異族加以歧視。

以往所謂「正史」或相關文獻對非華夏(或漢人)之族事跡,大多不能客觀描述,或者簡略帶過,而在十世紀契丹族創制契丹字以前,諸胡族均未創制文字,因此對其史事均未留下紀錄,欲探討匈奴、鮮卑、羯族⋯⋯之事跡,僅能從漢文正史或相關文獻中尋覓,也因此欲得全貌有其難度,不過在眾多史傳中仍可尋得不少有關諸胡族政權之史料,對了解諸胡族事跡不無幫助。

在中國歷史長河中,華夏或漢人固然占有重要地位,但各胡族在國史中之地位,也不容小覷,如以「正史」而言,二十四史中(中國雖已完成《清史》編纂,但尚未正式出版)專事記載胡族政權(朝代)者有《魏書》、《北齊書》、《周書》、《北史》、《遼史》、《金史》、《元史》、《新元史》,共八部,如《清史》出版後,則有九部,何況在《史記》、兩《漢書》、《三國志》、《晉書》、兩《唐書》⋯⋯中,有關匈奴、鮮卑、突厥、回紇⋯⋯等胡族之記載,也占有頗大篇幅,從此角度看,胡族史事豈容小覷。

胡族在國史上既有其重要地位,自有加以探究之必要,尤其既往史傳所稱之五胡十六國史事,更有探究之價值,以往所謂「五胡十六國」,事實上不止匈奴、羯、鮮卑、氐、羌五種胡族,另有盧水胡、稽胡、柔然、高車等胡族,所建之政權也不止十六國;至於所謂「五胡亂華」一詞,尤屬不當,蓋古往今來從無一個律法規定中國大地只能由華夏(或漢人)之族命王稱帝,如有胡族建元立號,則稱之為「亂華」,這是何其不當的詞彙,而且充滿大漢族沙文主義思維,因此本書稱之為諸胡列國較為適宜。

如果更進一步看,如所周知土地先乎人類,沒有一個人、一個氏族乃至一個民族到這世界來時,帶來土寸尺地,連一顆泥砂也不曾帶來,土地從來不屬於人,人只是土地的過客,沒有那一塊土地必須屬於某一個民族,試看大漠南北,自秦漢以至清末,先後生息其間的民族有匈奴、鮮卑、柔然、敇勒(高車、鐵勒)、突厥、回紇、蒙古、漢人,何曾為某一民族所獨有?綜上所述,說某地為某民族所有,純屬無稽之談荒謬之說。

匈奴經兩漢之征剿,其勢衰微,北部匈奴逃往西域,一部分留在今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天山中段建立悅般國,另大部分續向西遷徙,沿途吸納如阿蘭(奄蔡)等草原游牧各民族,於西元四世紀中葉以後,進入歐洲,造成歐洲北方「野蠻」民族大遷徙,並在今中歐建立匈奴帝國,間接促使西羅馬帝國崩潰。其南部匈奴仍在中國北方,臣服於東漢,並逐漸遷入塞內。東漢中末葉,鮮卑族檀石槐崛起,進入匈奴故地,聲勢一時頗壯,檀石槐死,其所建政權隨之瓦解,但已埋下北方各胡族建立政權之因子,東漢季世,曹操當權,與鮮卑同屬東胡系之烏桓(或作烏丸)崛起,後雖被曹操擊破,但烏桓之族則被編入中原軍中,號為「名騎」,顯然烏桓已與中原之人混融,以致在諸胡列國時期,烏桓被列為「雜胡」。

東漢季世曹操當權時,不僅將烏桓編入軍中,更將為數頗多之匈奴遷入塞內形同編戶,而雄據西邊之董卓,其軍中更不乏羌兵,可見其時北方諸胡族很多已在塞內與漢人混雜相處,據《晉書》卷九十七《四夷.北狄.匈奴傳》稱:

後漢末,天下騷動,群臣競言胡人猥多、懼必為寇,宜先為
其防。建安中(建安係東漢獻帝劉協年號,189∼220  年在位,
建安共二十四年,196∼219  年),魏武帝始分其眾為五部(魏武指曹操,其時曹操,為丞相,魏武帝係曹丕篡漢建立魏政權後,追尊其父曹操為魏武帝,《晉書》稱魏武帝,不妥)部立其中貴者為帥,選漢人為司馬以監督之。魏末,復改帥為都尉。其左部都尉所統可萬餘落居太原故茲氏縣;右部都尉可六千餘落,居祁縣;南部都尉可三千餘落,居蒲子縣;北部都尉可四千餘落,居新興縣;中部都尉可六千餘落,居大陵縣。(註1)

東漢季世,曹操將塞內匈奴分為左、右、南、北、中五部,約略估計約有三萬六千落,所謂「落」,即穹廬,也即帳篷,每落通常以五人計,則三萬六千落,約為十八萬人之多,以今天中國人口數看,十八萬人實微不足道,但我人應知在東漢桓帝劉志(西元 147∼167  年在位)永壽三年(157  年)時,全國人口僅有五千六百四十八萬六千八百餘人(註2),如所習知,自西漢之後,長江流域及其以南人口即多於黃河流域,是則黃河流域可能尚不足二千萬人,而黃河流域又以冀魯豫人口倍於秦晉隴,是則秦晉隴人口可能不足六百萬人,上述匈奴五部分布之地都在今山西省,當年人口很可能尚不足二百萬,是則匈奴之十八萬人已是相當可觀。其左部聚居之茲氏縣,其地當今山西省晉城市高平縣;右部所在之祁縣,地當今山西省晉中市祁縣;南部所在之蒲子縣,地當今山西省臨汾市隰縣;北部所在之新興縣,地當今山西省忻州市;中部所在之大陵縣,地當今山西省呂梁市交城縣(註3)。可見東漢季世時,匈奴一族已遍佈今山西各地。

及至司馬晉建立,晉武帝司馬炎(265∼290  年在位)又接納許多塞外匈奴入居塞內,其入塞者有屠各種、鮮支種、寇頭種、烏譚種、赤勤種、捍蛭種、黑狼種、赤沙種、鬱鞞種、萎莎種、禿童種、勃蔑種、羌渠種、賀賴種、鍾跂種、大樓種、雍屈種、真樹種、力羯種等十九種(註4),而且可以確定屠各為匈奴、赤勤應為赤勒之誤,也即後來之敇勒、羌渠應即後來的沮渠、力羯則是羯族;其餘則不可考,在此可很清楚看出羯種(羯族、力羯種)不是匈奴,關於此點在後面敘述羯族所建趙時,將有較詳細之析論。

由上述可知在西元三世紀末、西晉時,塞內已有大量各種胡族散居其間;而塞外及遼東地區,自東漢擊破北匈奴,其餘眾西遁「不知所在」(註5),頓形空虛;早在西元前三世紀被匈奴冒頓單于擊破之東胡部落聯盟,向東逃亡藏匿於今大興安嶺山脈崇山密林之中,分別以鮮卑、烏桓為後世所悉知。

大興安嶺山體廣袤,大抵南北長有八百多公里,東西寬達二百多公里,在大興安嶺北段之鮮卑族以拓跋部為主體,另有乞伏部、禿髮部;在大興安嶺南段則以鮮卑族慕容部、宇文部、段部等主;另有以烏桓為名者之烏丸(或作烏桓)部。及東漢擊破北匈奴後,鮮卑拓跋等部經漠北而進入漠南;在大興安嶺南段之慕容部、宇文部、段部及烏桓等,紛紛南下進入遼東乃至遼西一帶;之後乞伏部、禿髮部更南下進入今甘肅、青海一帶,而隴關又屢為氐羌所擾,可以說西晉時中原地區東、北、西三面遍佈各胡族。

西晉惠帝司馬衷(西元 290∼306  年在位)元康九年(西元 299年)春,西晉太子洗馬江統已察覺此種胡漢混雜而居情況,終將釀成大禍,為正本清源計,應將諸胡族逐出中原,因作《徙戎論》以示警朝廷,其論中提到關中胡漢雜處情況為「且關中之人百餘萬口,率其多少,戎、狄居半」(註6),可見胡漢混居情況確實相當嚴重,但朝廷未納其議,但「徙戎」並非解決民族問題之方法, 終於五年後( 西元 304 年),匈奴劉淵首先起而建立漢魏式政權,從此掀起北方諸胡族建立政權之序幕。

在探討諸胡族所建政權情況時,有幾項前提必須先加以敘述,則對諸胡族政權始能有較正確之認知,否則仍不免陷入歷來對胡族建立政權均稱為「亂華」之錯誤。


註1 - 見《晉書》,北京中華書局,1974 年標點本,頁 3548。
註2 - 見趙文林、謝淑君著《中國人口史》,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 年,頁 52。
註3 -以上古今地名係參考譚其驤主編《中國歷史地圖集.三國西晉時期》,北京地圖出版社,1982 年;北京中國地圖出版之《中華人民共和國分省地圖》1974 年及北京中國地圖出版社出版《2011 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區劃手冊》,2011 年。
註4 - 見標點本《晉書》頁 2549∼2550。
註5 - 此係《後漢書》卷二十三《竇憲傳》,北京中華書局標點本,頁 818。
註6 -見《晉書》卷五十六《江統傳》北京中華書局標點本,頁 1533,《晉書》未標明江統,提出《徙戎論》之年份,司馬光《資治通鑒》斷其為晉惠帝元康九年,見《資治通鑒》北京中華書局標點本頁 2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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